月亮與六便士名著讀后感
威廉·薩默賽特·毛姆的小說《月亮和六便士》,是一本關于夢想與追尋的書,小說講的是,一個英國證券交易所的經紀人斯特里克蘭德,本已有牢靠的職業和地位、美滿的家庭,但卻迷戀上繪畫,像“被魔鬼附了體”,突然棄家出走,到巴黎去追求繪畫的理想。他的行徑沒有人能夠理解。他在巴黎不僅肉體受著貧窮和饑餓煎熬,貧病交加,躺在小閣樓里奄奄一息,若不是朋友相救,幾乎一命嗚呼。而且為了尋找表現手法,精神亦在忍受痛苦折磨。經過一番離奇的遭遇后,他最后離開文明世界,遠遁到與世隔絕的塔希提島上。他終于找到靈魂的寧靜和適合自己藝術氣質的氛圍。他同一個土著女子同居,創作出一幅又一幅使后世震驚的杰作。在他染上病雙目失明之前,曾在自己住房四壁畫了一幅表現伊甸園的偉大作品。但在逝世之前,他卻命令土著女子在他死后把這幅畫作付之一炬。
這樣一個一心追求藝術、不通人性世故的怪才,全世界都在追逐著夢想,斯特里克蘭德卻在追逐他的噩運,更準確的說是一個被夢想俘虜的人在追逐自己的噩運。別人的人生是在不斷做加法,他卻在做減法。人的每一種身份都是一種自我綁架,唯有失去是通向自由之途。所以斯特里克蘭德拒絕再做“丈夫”、“爸爸”、“朋友”、“同事”、“英國人”,他甩掉一個一個身份,如同脫去一層一層衣服,最后一抬腳,赤身踏進內心召喚的冰窟窿里去。小說里的那個“我”問他:“難道你不愛你的孩子們嗎”?他說:“我對他們沒有特殊感情”;“我”再問他:“難道你連愛情都不需要嗎”,他說:“愛情只會干擾我畫畫”。別人也許會同情他的窮困潦倒,他拿起畫筆時,卻覺得自己是一個君王。這樣的人當然可惡。他的眼里只有自己,沒有別人,自私,沒有責任心,不屑和“社會”發生任何關系。但他又很無辜,因為他的眼里豈止沒有別人,甚至沒有自己。他不是選擇了夢想,而是被夢想擊中。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我必須畫畫,就像溺水的人必須掙扎”。如果說他與別人有什么不同,就是他比別人更服從宿命。夢想多么妖冶,多么鋒利,人們在驚慌中四處逃竄,逃向功名,或者利祿,或者求功名利祿而不得的怨恨。但是斯特里克蘭德拒絕成為“人們”里面的那個“們”。滿地都是六便士,他卻抬頭看見了月亮。
讀完這本書,我的腦子定格在查爾斯的最后時光。一個太平洋孤島的叢林深處,一間簡陋土屋里,那位因病而毀容的老人,坐在自己描畫的滿墻壁畫中,聆聽波濤洶涌的顏色——對,那時他已經失明,只能聆聽顏色,金色是高音,黑色是低音,白色是微風,紅色是尖叫。我承認,此情此景不能喚起我絲毫的憐憫,因為心中唯有敬畏——駭然與敬畏。我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寧靜。我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勝利。雖不信神,我想這就是那個人們應當在胸前劃一個十字架說“阿門”的情景。
他的頭腦里只惦記一件事,仿佛生來就是為這件事而來。他為了能做到渴望的這件事,可以拋棄一切,完全出自內在的激情和熱情,有種“時不我待”的契機,如若不去做這事就會感到時時不安與惶恐,完全沒法生存及生活下去。可以說,他的整個身心全都被這件事給拽住了,就像他給自己挖了一個洞,有東西拉著他下去,不受自己思想控制。你可以說他“六親不認”、“太自私了”,但他確實是在做自己認為值得的事情,一件一生未完成的重要事情。他厭倦自己的碌碌無為、按部就班,當別人問他是否會想以前,他笑笑,“我不想過去。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永恒的現在。”
原來,這世界上有一種人,活著只為追求真理,而這真理就是那些自己認可并喜歡的事情。而心心念念做喜歡的事情,什么時候啟程都不晚,也許某時像有人指引一般,讓你靠近,明白自己來到這世上真正的意義。
斯特里克蘭德的人生只能作為理解他作品的一個入口,卻不具任何普遍意義上的借鑒價值。相對而言書中真正聰明的倒是二流畫家戴爾克?施特略夫,他知道自己不具開創性的繪畫才能,便專心畫畫糊口。他有自己的畫室,過著舒適安逸的生活,也具有極高的藝術鑒賞力。他完全明白創作的痛苦,“在美被創造出以后,它也不是為了叫每個人都能認出來的。
要想認識它,一個人必須重復藝術家經歷過的一番冒險。”當然,故事里他低估了斯特里克蘭德的天才的破壞力,但這只是情節的偶然,不是施特略夫的必然。
施特略夫雖然藝術才能極其平庸,他自己本身只能畫些庸俗的題材,水平很一般。但是他能欣賞思特里克蘭德的天才,感受到思畫中蘊含的藝術之美,即使這種藝術之美還未能被當時的主流審美情趣接受。出于對美本能的向往,他無私地資助思,幫助他。他雖然是個平庸的畫家,但是在為人上卻有偉大之處。他自己無法創造美,但是他那種欣賞美的才能以及對人的熱忱正直,讓他變得偉大而不平庸。這是普通人而能偉大的典型例子。我很喜歡他,因為我覺得這是才智普通的人能做到的最高境界了。才能是天賦,不是由自己決定的,但是性情和品味確實可以通過后天的努力達到的。
施特略夫曾說過的一段話:“為什么你認為美——世界上最寶貴的財富——會同沙灘上的石頭一樣,一個漫不經心的過路人隨隨便便地就能夠撿起來?美是一種美妙、奇異的東西,藝術家只有通過靈魂的痛苦折磨才能從宇宙的混沌中創造出來。在美被創造出以后,它也不是為了叫每個人都能認出來的。要想認識它,一個人必須重復藝術家經歷過的一番冒險。”毛姆讓施特略夫這樣一個毫無才能的畫家來講這句話,表現出一種特別的張力。一個平凡普通的人,如何超越平庸呢?就是要有勇氣去感受體會想象那些天才所經歷的思想折磨啊!
斯特里克蘭德和施特略夫這兩種人生,一個是偉大的不幸,另一個是平庸的幸福,如果一個人能夠選擇的話,我想大多數人會選擇后者,卻在選擇的同時又都對遙遠的偉大趨之若鶩,不斷幻想非凡的蒞臨。但要知道,“偉大”實在是一條靈魂的不歸路。如果狠不下心來傷人傷己,那還是施特略夫的路走得更容易些。但即使是施特略夫,因為理解了美,意識到了天才的可貴,也不得不忍受無窮的屈辱與折磨來完成他的理想主義。到最后,真正的理想與結果根本無關,就好象斯特里克蘭德必須畫畫,哪怕失明;而他畫畫這件事卻與畫根本無關。
月亮和六便士,理想與現實。正像毛姆說的那樣,如果你忙于在地上尋找那六便士,你便不會抬頭看天,也便錯失了那月亮。”月亮”是美好而遙遠的,就像人們追尋的夢想,但追尋的過程也許孤苦,甚至最后會一無所得;‘六便士’象征著世俗、瑣碎的生活,但也有其存在價值。你的要的究竟是‘月亮’還是‘六便士’?
月亮與六便士名著讀后感(精選篇2)
我們老祖宗曾說過,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將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月亮和六便士》里的主人公斯特里克蘭就是這樣一位心有猛虎的人物,他被夢想的烈火緊緊包圍,熾熱的火焰將他的胸膛里那顆跳動的心臟吞噬,將他推入黑暗無邊的牢籠中,他被理想鞭笞得體無完膚,他需要一個擺脫束縛噴薄欲望的出口,繪畫成為他釋放天性的完美利器。
四十多歲這個年紀,很尷尬。上有老下有小,錢財不多不少。斯特里克蘭就在這樣一個年紀下,開始了放棄一切追尋夢想的道路。他給妻子孩子留下聊以生存的錢,只身一人在巴黎繪畫,饑一頓飽一頓,衣衫襤褸,形如乞丐。比起溫暖溫飽的家來說,這種放肆的生活反而助長了他囂張跋扈的氣焰和自私自利的性格。畫得畫就放置在閣樓上,不去推銷也不售賣,捉襟見肘的時候借助朋友的幫忙,窮困潦倒得厲害。后來,從巴黎輾轉到了塔希提的時候,他的人生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娶了土著人愛塔為妻,安心作畫,終于在臨終前完成了他最滿意的畫作。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猛虎——高高在上如月亮般的夢想,誰都希望自己夢想成功的一天。心中涌動著無可言喻的力量,它在不斷升起、沖突、翻騰,如那個朗朗如光的月亮看似近在眼前,實際遠在天邊,伸手觸碰不到。夢想在每個人心中都留下了一個缺口,有人在里面看到了天堂,有人將它直接丟棄,并不是所有人能夠得到這股神奇的力量。
在《月亮和六便士》里,在“我”的敘述中,描繪了兩對追逐夢想的人兒,一對是斯特里克蘭和斯特羅夫,另一對是亞伯拉罕和阿列克卡邁克爾。斯特羅夫也是一位畫家,從小的時候繪畫有點兒天賦,并且自學成才畫作得過獎,他后來被送到專業繪畫學校進行學習過。但是這樣一位人兒卻逐漸迷失了自我的繪畫才能,隨波逐流在茫茫的世俗中了。可是,他卻有一顆古道熱腸的心,和一雙發現千里馬的眼睛。在他看來,斯特里克蘭是個天才,是個不可多得的千里馬。他盡心盡力,甚至貼錢貼妻子地去輔助斯特里克蘭,即使被罵得狗血淋頭,也仍然堅持去幫助他。斯特里克蘭最后的成功一半必須歸功于斯特羅夫,雖然這有些諷刺和好笑。這不禁讓人想起了高更和梵高,兩個赤城熱愛繪畫的天才,彼此滲透,彼此仇恨。
“我”在搜尋過世三年后斯特里克蘭的故事,里面穿插了亞伯拉罕和阿列克卡邁克爾的故事。亞伯拉罕醫學界里的天才,在外科手術中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手,并且已經成功晉級為主任。他卻意外地將唾手可得的榮耀丟棄在一邊,獨身去了亞歷山大港。這個機會就留給了卡邁克爾,他獲得了所有的一切——職位、財富、榮耀。當問亞伯拉罕后悔嗎,他說他完全沒有后悔,他別無所求,他的生活很完美。他毅然決然地放棄了上帝送給他得以天下的榮耀,他喜歡的是歸于平靜的生活,他愛上的是趨于平衡的內心力量。
每個人對于夢想的理解都是不一樣的。斯特里克蘭窮盡一生,只是為了完成心目中最完美的畫卷。亞伯拉罕希望得到平靜的生活。他倆都是成功的,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一個舍棄了溫飽安全的家庭,一個放棄了飛黃騰達的機會。
借助亞伯拉罕和阿列克卡邁克爾的故事,毛姆問出了很多人內心渴望已久的話,“難道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生活在讓你感到舒服的環境里,讓你的內心得到安寧是糟踐自己嗎?我想這取決于你如何看待生活的意義,取決于你認為你應該對社會做出什么貢獻,應該對自己有什么要求。”
太多人說毛姆根據畫家高更的人生創造了這部流傳百世的巨作《月亮和六便士》,但我覺得里面包含著毛姆本人想要傾訴和噴薄的話語。在他的人生軌跡中,剛開始的寫作生涯郁郁不得志,評論界認為他的作品不夠冷靜深刻。他輾轉到寫戲劇后,火熱程度一發不可收拾。這才完美地延續了他的文學夢。若不是戲劇拯救了他,想必他會從熠熠生輝的天才“墮落”到郁郁寡歡的俗人中。
實現夢想的道路曲折又坎坷,可是那些層層疊疊的人影在路上忙忙碌碌地行走著。頭頂上的月亮大得仿佛能夠踮起腳尖就能夠觸碰。有人急急行使,忘了周圍的風景。有人走了一半,開始走回頭路。有人沐浴在朗朗月光下,先撿起腳邊的六便士,再抬頭看看那顆又大又漂亮的月亮。
月亮與六便士名著讀后感(精選篇3)
不久前便拜讀了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記憶深刻的是書中主人公斯特里克蘭德追尋藝術夢想的道路上,表現出對人情與人性的摒棄和過分自私的態度。也總是想起里面的一句話“只有詩人同圣徒才能堅信,在瀝青路面上辛勤澆水會培植出百合花來。”
斯特里克蘭德生活過三個地點:英國倫敦、法國巴黎、塔希提島,也在這三個地方分別經歷了三個女人:妻子艾米、朋友的妻子布蘭妮、土著少女艾塔。
倫敦,土生土長生活了四十幾年。有一份在證券公司穩定且收入不錯的工作,一雙聰慧乖巧的兒女,妻子艾米賢惠且知書達理。留下一張紙只字片語,就輕而易舉抹掉了前面走過的人生軌跡。
巴黎,憑著對繪畫的一腔執念,沉迷于夢想一發不可收拾。過著窮困潦倒的生活,變得不近人情,一切與己無關。病重時得到了朋友妻子布蘭妮的悉心照顧,惱恨的是憑著自己無所謂心理下毀掉了朋友的生活甚至布蘭妮的生命。他還能攤攤手說,這與我有什么關系呢?不堪一擊的生活,以及被生活壓迫下人性的丑陋。夢想又是什么呢?
之后經過馬賽到達塔希提島,這是他靈魂出竅之后得到升華的地方,在這里他與心中的夢想毫無阻隔。有著一個默默守護他,忠誠于他夢想,叫做艾塔的土著少女。即便是他快到生命終點,也無損他繪畫才能的發揮。夢想可以實現,但原來如此艱辛!
看完這本書后,我的心緒一直久久不能平。這樣的男人不是典型的渣男嗎?他的出走,做丈夫做父親的責任去了哪里?搶走朋友之妻,人性的底線在哪里?這些讓我感到憤怒,任何對夢想的追求都不應該是自私甚至脫離道德的借口。
文末描述了斯特里克蘭德病死后盛名,把視角又重新拉回到了他結發妻子與一對兒女身上。她們心里壓根沒有想過要關心斯特里克蘭德這些年的遭遇,倒是因為他的盛名,極力標榜曾經的關系,假裝付出和理解。如果沒有盛名,他們是否還愿意提起這個曾經丟棄她們的人?如果沒有原諒,何必假裝美好?人性的碰撞果然脆弱,道貌岸然的面具在現實對比下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思至為什么思特里克蘭德非要去畫畫呢?文中他說:“我必須畫畫。我身不由己。”對潦倒的處境、刻薄的蜚語、拮據的生活都能泰然處之,這也許是信念的魅力了吧,引領著純粹的靈魂一路前行。
夢想人人有,在現實中有多少人能夠堅持呢?生活中漸行漸遠,很容易就忘記了初心,很容易就有理由說服自己放下,很容易就把別人的看法筑在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壁壘里……也許這輩子都沒有這么大的魄力與自己決裂,但生活給予的饋贈本就是獨一無二。做自己想做的,內心真實快樂就好。
月亮很美很孤獨,看上去很近卻那么遠,要做的就是清醒的活著!
月亮與六便士名著讀后感(精選篇4)
你想要月亮,可給你六便士又嫌少。——題記
作者說這個標題是他隨手起的和主題無關,但我覺得這個標題起的太妙了。在無數的選擇中,是抬頭仰望月亮還是低頭去撿六便士,這兩個選擇也直戳新聞人的胸口,是理想還是現實?
書中的斯特里克蘭德和掙扎的凡人不同,他轉身追尋理想再也沒有回頭,可以說是荒誕的可笑的。一個毫無繪畫基礎四十歲的中年大叔執意作畫,放棄了令人羨慕的家庭以及安穩的工作。
他在乎成名么,不,他根本不在乎。他所有的錢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畫畫,甚至連生理欲望被他厭惡。他只想要內心的寧靜。他被譏諷,被唾棄,可他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新聞理想新聞真實,新聞人掛在嘴邊的東西,哪一個人可以拍著胸脯保證絕對做到?最初選擇這條路靠著的是理想,支撐走完卻需要面包。所以,是不是最后都會向生活妥協,但這本書就是要告訴你,可以反抗生活。
我想如果斯特里克蘭德死后他的畫沒有出名,那么就是一場悲劇,可即便他死后變成了矚目的畫家,那一把被他安排的大火燒光了他所有畫作,依舊是一場悲劇。所有可能的傳世經典都注定湮滅,但世人的評價他才不在乎。
書里我最喜歡這樣一段話。
“我總覺得大多數人這樣度過一生好像欠缺點什么。我承認這種生活的社會價值,我也看到了它的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是我的血液里卻有一種強烈的愿望,渴望一種更狂放不羈的旅途。我的心渴望一種更加驚險的生活。”
希望做新聞人的我們,在月光下更孤獨勇敢。
月亮與六便士名著讀后感(精選篇5)
人往往不是自己渴望成為的人,而是不得不成為的人。———題記
看完了《月亮與六便士》,我合上書,眼前浮現出一副景象:“孤獨的靈魂懷著不為人知的幻想,終于向他夢寐中的島嶼進發。灰蒙蒙的大海在凜冽的北風下白沫飛濺,他凝望著再也不能相見的法國海岸漸漸淡出視線,他的風度堪稱豪邁,他的靈魂堪稱無畏。”
《月亮與六便士》是作者毛姆在游經塔西提島回到歐洲后,以法國印象派大師保羅高更為原型寫成的。作者以第一人稱視角“我”的角度來寫,書中情節不乏虛擬編造,但卻感受到作者的真情流露。
本書的主人公斯朱蘭,在安享天命的年紀,放棄美滿幸福的家庭和穩定的證券經紀人工作,選擇了一條艱辛卻瑰麗壯闊的畫家道路。
這需要一種巨大的勇氣,這是來自真正藝術家才具有的勇氣,為了追尋廣闊宇宙里的明月,放棄唾手可得的物質世界,甘愿犧牲自己。
在忙碌如螻蟻的眾生眼里,在為了飽腹之欲遵守公序良俗的世人眼里,斯朱蘭無疑是一個離經叛道的破壞分子。沒錯,大多數人通常無法擺脫道德良知的枷鎖,但卻在某些語言或舉動中流露出他們與生俱來的陰暗面,就像斯朱蘭太太在失去丈夫后拜托“我”挽回斯朱蘭時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可憐模樣,“不知是因為依然愛他,還是怕人蜚短流長:在她破碎的心里,愛情遭踐踏的痛苦似乎摻雜著年輕的我極為不恥的虛榮受挫之傷。”
就像斯朱蘭太太對于“我”的幫助扶持,“我”在察覺到斯朱蘭太太過分熱情的同時,也承認被幫助是一件樂事,但“同情心是一種奇妙力量,屢遭某些人有意的濫用:為施展巧術,他們惡虎般撲向遭難的朋友,饑渴之狀讓人不寒而栗。他們的關懷像井噴般洶涌,有時奔放得簡直令蒙難者發窘。”在弱小無助的人面前,張牙舞爪地展現聰明才干不過是為了滿足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和虛榮心罷了;就像玫瑰小姐在得知斯朱蘭拋家棄子之后,她向“我”透露口風時,“不僅是臉,整個身體都透著興奮。”,并且“她跟小說家似的,只給我透露一點口風,非說約了牙醫,神氣十足地走了。”大概在玫瑰小姐心里,這件事不僅僅是可供消遣的談資,更是讓斯朱蘭太太顏面盡失:往日充滿圣母光環的女主人跌落神壇,淪為被丈夫拋棄的一無所有的老女人。這終于讓玫瑰小姐的嫉妒心理稍微獲得一點平衡感,頗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作者對斯朱蘭太太社交圈里各色人物的刻畫,可以說充滿了對斯朱蘭毫不掩飾自己脫離公序良俗,任心中猛獸肆意妄為的憐憫。“我不信他會給愛情弄得神魂顛倒,他絕不會忍受任何外在的桎梏。依我看,他生命中只有那迷也似的熱望,無休止地驅使他奔向一個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目標:若有任何東西妨礙征程,他會從心底把這東西拔除,哪怕慘痛不堪鮮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在毛姆筆下,斯朱蘭充滿了天才的光輝,他無畏饑寒交迫,為了心中月亮,他可以在巴黎的破舊旅館里過活,穿一件破舊的福克衫:他可以在馬賽的繁忙街頭顛沛流離,與兇猛強壯的硬漢打架:他可以在大溪地人跡罕至的小島上忍受疾病的折磨,堅持不下山。
毛姆允許斯朱蘭像孩子般幼稚,不諳世事任性妄為。在毛姆眼里,這些在社交場合佯裝高貴,心里卻并存著狹隘與慷慨,惡毒和善良的蕓蕓眾生,還不如斯朱蘭。優雅矜持的幕布下隱藏著邪惡放蕩的戲碼,而骯臟無恥的泥土中卻孕育著堅忍不拔超越神跡的創造力,前者讓人眉頭一皺,后者卻讓人回味無窮。況且斯朱蘭所創造的美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美怎么可能像石頭那樣丟在沙灘上,給漫不經心的路人順手拾撿?”
而書中安德魯夫婦對斯朱蘭背棄家庭,追尋自我的嫌惡和謾罵,也就證明了毛姆所說“良心是潛入自我堡壘最深處的密探,人類太渴望同類的認可,太恐懼同類的譴責。”對從眾心理的諷刺——“它是把個人捆綁于整體的強韌紐帶,逼你把社會利益置于自身利益之上:常人哄自己吃這一套,卑躬屈膝淪為奴隸,自以為登上榮耀之椅。他為自己良心大好而驕傲,對不服規矩者怎么罵都嫌不夠狠。”
不得不說斯朱蘭是整齊劃一的流水線上跳出的釘子,是19世紀英國上流社會里一個蹩腳的音符。但斯朱蘭所創造的唯美畫卷卻是獨一無二的,他坦蕩赤裸的自私行為卻是純粹的。
如果說斯朱蘭所追求的是美,那么毛姆筆下另一個人物“亞拉伯罕”追求的則是真理。
亞拉伯罕在因為他辭職讓位卻名利雙收的同事埃里克卡麥眼里,簡直是一個大傻瓜——“有腦子沒個性”。本是無人能望其項背的外科手術天才亞拉伯罕,卻辭掉人人垂涎的職位,來到公立醫療機構做醫生。他可以粉碎自己人生的基石,只因內心在亞力山卓港碼頭的甲板上發生的奇異變化,于是拎包上岸,開始風餐露宿的旅程,這是那些沉浸在名利場里的埃里克卡麥們無法體會到的快樂和自由。
當看到“做你想做的,生活在你喜歡的環境中,求得內心安寧,就是糟蹋自己的人生?成為年入過萬的知名外科醫生,娶個美嬌娘就是成功?”我不由得想到自己,雖然我有一份在銀行的體面工作,但我還是毅然辭去。為此我背負手頭拮據的窘迫,背負朋友離我而去的孤獨,背負家人的責罵。在旁人眼里的我,正如文中卡麥所說:“把自己的人生糟蹋成那樣,也太不像話了。”
我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平凡人,但我依然有選擇人生道路的權利,哪怕只是為了自由,為了創作的夢想。而為了迎合世俗的眼光,為了維持周遭的人際關系,為了得到他人的信任好感,在渾渾噩噩中度過青春才是最可憐的失敗。
斯朱蘭和亞拉伯罕的冒險人生給人一種鼓舞人心的力量,但《月亮與六便士》中的另一位男主人公則給了斯朱蘭第二次生命,那就是同為畫家的德克司卓夫。這是一位和冷漠無情的斯朱蘭截然相反的人。德克為人善良,對愛人朋友情深義重,卻天賦平平,與斯朱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然而在毛姆筆下,可憐執拗的德克和斯朱蘭幾乎占據一樣的分量,他們身上都有一種赤誠的品質。斯朱蘭赤誠地追求美,而德克赤誠地追求溫暖和愛意。
沒有了德克,很難有日后登上繪畫創作巔峰的斯朱蘭。德克不僅是一個男人,更像是一位母親,他救活了瀕臨死亡的斯朱蘭,向不愛自己的女人苦苦哀求,容忍多數男人不能容忍的出軌行徑——自己的妻子和曾經幫助過的男人,甚至要和給自己難堪的落難者同住。
德克給予斯朱蘭物質上的幫助,在精神上也毫不動搖地支持他,從這點來說,德克也是美的忠誠教徒。在面對斯朱蘭給妻子布蘭琪描繪的人體畫像時,德克“不太清楚我是怎么了。本想在畫上捅個大窟窿,抬起胳膊渾身力氣都使上去,卻忽然看清了。那是件藝術品,我不能動它,我怕。”
在德克身上,斯朱蘭的人性丑陋一面顯露無疑,這大概也是毛姆唯一愿意讓自己把斯朱蘭拉下神壇的人物。
德克散發出一種人性之美,他對柔情和愛意有赤誠的渴望,這使他在追求真善美的道路上著魔一般地堅持,就如斯朱蘭對藝術的忘我犧牲。
在這深沉的夜色里,月亮在照亮人們回家的道路,又有多少人愿意放棄六便士,抬頭看一看月亮呢?